余英時: 也談中國六十週年'國慶'大典
首先我們要注意的就是早在差不多一年以前,他們就開始注意有哪些人在中國可能造成亂子,反對或影響他們六十年慶祝會。《08憲章》起草以後,劉小波被抓。這件事就開始防備一年以後、十個月以後,不要有亂子出現。中間還有許多防備底下人造出不和諧的聲音來。例如許多上訪的老百姓,一律都被抓起來,送回原籍,比從前嚴格得多。
第二個,我們可以看到的是抓各種各樣的非政府的組織,特別是有抗議性的,比如說律師組成的公盟。這個公盟、許志永就是被抓進去的一個人。在7月還有一個大事情,那就是新疆的維吾爾族的抗議,就怕在國慶這一天出什麼亂子。7月5號以後,可以說是草木皆兵。
比如說我們偶爾看到《紐約時報》的報導,在9月21、22號,有個講師是叫丁小平的,也是當初"6•4"運動的一個參加者,很有組織能力,也很有吸引能力。原先很喜歡唱,許多學生都是他的"粉絲"。這個時候好像是被共產黨又看中了,怕他出來鬧事情,就把他抓起來了。抓起來以後,海淀區當時學校的學生就反對、抗議、跟公安局找麻煩。一連搞了兩天,後來下文我並不清楚了。不過,可以看出來,共產黨很緊張。
一名天安門母親前兩天給我打電話,她說從 9月中以後她就被看起來了。門口總是一堆人,她出門走到哪兒、人家跟到哪兒、人家車子跟到哪兒。她說,我是個70多歲老太太、我根本什麼事也不能做的,他們居然還怕我,她覺得這個很奇怪。這種四面八方的防範,要說這還是一個和諧的社會,那恐怕是很難叫人信服的。
另外一方面,我們又看到這次的集會跟從前比較一下,會發現很不同。就是從1949年10月1號開始,也是共產黨走近群眾。但都是群眾在天安門底下,老百姓可以說是跟共產黨領袖是直接打交道的,文革以後更是如此。一直到鄧小平執政期間,有些大的遊行,老百姓跟領袖距離都很近。這次你看它,他們的領袖, 接近的都是男賓、女賓這些人,或者小孩子、跳舞的、操練的,防範得很嚴,不會有危險性,跟老百姓隔得很遠。這就表示共產黨是很害怕的,他們對鴿子都防範,因為要放6萬隻鴿子,就怕鴿子腳上有人綁炸彈,這是很荒唐的想法。所以鴿子也要看得很緊,然後什麼時候把它放出來,保證安全無事。所以這些心理的恐怖緊張,那是一般人不能想像的。
所以如果這樣的聚會還說是黨跟老百姓打成一片,那誰也不能相信的。而且香港的朋友告訴我,他們看了國宴,當天晚上人人都是疲倦不堪,而且臉上都是沒有表情,而且或者相當痛苦。原因不是別的,就是搞得太累、無聊。這種會整整齊齊的表演,只有北韓有過,我覺得古巴跟越南,都沒有這種表演了。共產黨所以現在最一致的它就是政治水平跟北韓可以說是不相上下的。所以這也是一個很叫人啼笑不得的一種情況。
現在我們要講一講它到底慶祝些什麼。剛好《紐約時報》有兩篇評論。一個是從大陸來的、我的一個朋友康正果關於10月1號慶祝的事情;另外是我一個老朋友、哈佛大學的退休教授Ezra F. Vogel,他被邀請寫一篇,講同樣的問題。
他們兩個意見可以說某一方面是有矛盾的。比如說康正國認為,還是毛澤東是他們的黨父,它不靠毛,它的合法性就沒有了,這是事實。另外一方面,Vogel就認為慶祝的是鄧小平改革開放以後的30年,而不是前面的毛澤東,所以這個說法其實也有道理的。
慶祝當然只能慶祝改革開放,所以你看天安門的表演有兩個特色,一個特色就是耀武揚威,飛彈種種;另外的一個就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表現它的財富。這兩個東西都是可以說極為庸俗的東西。胡錦濤出來遊行,穿著毛裝,還講的居然是"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這是非常可笑的。這句話,他自己都不會相信的。因為現在救中國的,事實上是一種資本主義,而且還不是正常的資本主義,是一種權貴的資本主義。所以這種情況下,還說社會主義救中國,那可以說是一個很大的笑話。
中國共產黨所面臨的問題是很嚴重的,所以我想10月1號這次會,應該可以讓人好好想一想,這個政權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政權。
(文章只代表評論員個人的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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