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貸問題是誰的錯?
如果人人都可以輕鬆賺到暴利,暴利的背後一定潛伏著某種危機。最近幾起民間借貸危機事件的爆發,似乎預示著整個「高利貸」行業的危機將不期而至。
早在今年6月,就有媒體曝出浙江江南皮革有限公司董事長黃鶴失蹤事件,黃鶴一去不復返的背後,可能讓數億元的民間借款血本無歸。而這些通過民間途徑借給黃鶴的資金,正是年息36%的高利貸。另據媒體報導,因為收貸無門,與江南皮革公司合作的擔保公司,其老闆也不得不跑路了。
無獨有偶,兩個月後,央視《經濟信息聯播》欄目又報導了江蘇貧困縣泗洪的全民瘋狂高利貸事件。由於利息高、來錢快,一時間泗洪街頭豪車雲集,甚至一些公職人員參與其中。但數月後,借貸大戶紛紛失蹤,停止付息,高利貸市場隨即崩盤,大部分中下層的放貸者,資金打了水漂。
這兩起的民間借貸人跑路事件,讓地方政府壓力不小,處理不當的話,很容易引發社會問題,畢竟當地社會參與放貸的人太多,從暴富美夢到血本無歸,叫人難以承受。不過,是否還有很多未被媒體關注到的類似情況?現在,我們不得而知,但這些個案讓我們感到擔憂,全國地下錢莊的繁榮背後,是否也有類似的危機正在醞釀?
美夢下的風險
「全民放貸」風起雲湧,而比這更排山倒海的是人心中的波瀾。
就在江蘇泗洪全民放貸崩盤的慘劇見諸報端之時,溫州中小企業促進會會長周德文公開表示,至少有220億元熱錢從溫州樓市撤離,並可能轉戰民間信貸市場。
而一份最新的人民銀行溫州市中心支行公布的《溫州民間借貸市場報告》顯示,目前溫州民間借貸規模約為1100億元,而去年同期為800億元,這意味著過去一年有300億元資金湧入民間借貸領域。這個調查還顯示:今年第二季度,溫州市民的投資意願選擇中,「民間借貸」達24.5%,佔據首位,首次超過「房地產投資」。而選擇「實業投資」的市民佔比下滑至15.3%,同比下降了5.2個百分點,排在第三。相關人士介紹,在此之前,這項調查中歷年「實業投資」都排名第一。
溫州的民間借貸極其活躍,據瞭解,當地有89%的家庭個人和59.67%的企業參與民間借貸,民間借貸的綜合年利率,上半年就從23%增長到24.47%,而同期溫州中小企業利潤增幅卻下降5到8個百分點。
不過,溫州的民間借貸利率水平與江蘇泗洪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媒體報導,江蘇泗洪在今年春節後,就已經開始出現月息高達10%的利息,此前,泗洪民間融資市場,利息最高七八分。在暴富夢的蠱惑下,所有人滿懷著期望把錢貸出去。至於這筆錢到底作何用處?高息是怎麼維持的、又能維持多久?卻無人深究。
民間借貸之所以盛行,吸引力當然是超額回報。對那些資金提供者(個人)而言,30%、40%甚至100%的年利息水平,是銀行利息的數十倍;而對那些資金需求者(企業)來說,同樣也要支付遠高於銀行的利率。利率如此之高,但供求雙方都樂此不疲、交易活躍,這才是真正的「市場化利率」。
高利貸有市場,是因為銀行的正規貸款渠道「有價無市」。當企業主、投資者在銀行貸款無門時,他們往往都會鋌而走險選擇高利貸,當然,前提是他們也有足夠的利潤,和放貸者分享,沒人會做不賺錢的買賣。
是誰導演了這場瘋狂?
不得不承認,此前幾年,確實有像房地產這樣的一些投資渠道,可以讓這些人獲取超額利潤。但是,隨著地產調控政策的不斷深化以及限購令的出現,那些投資地產的投機客變成了籠中之鳥——新的投資不再迅速增值,舊的投資又無法套現。
民間投資和實業利潤驟降,但以錢生錢的一夜暴富卻就在身邊,很多人一年辛苦不及放貸者一月所得,身邊的朋友或同行不斷加入高利貸行列時,還有多少人能安心做實業?誰還願揹負「炒家」的罵名和風險做投資?
瘋狂的回報吸引著資本,這些資本又以更高的回報被人借走,看似永不停息的賺錢盛宴,在地下錢莊老闆消失時,才戛然而止、回到現實。
是誰導演了這場瘋狂?商人永遠是逐利的,我們不能責怪高利貸鏈條中的放貸者和借貸者,我們要追問的是,如果銀行的利率不是負利率,如果人們有更好的投資渠道,如果人們可以從銀行的正規渠道方便借款,類似溫州、泗洪的全民放貸潮還會發生嗎?我們除了要檢討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貪婪,更要檢視培植和滋生貪婪之心的土壤。
說到底,前兩年數萬億元投資和信貸擴張、及金融市場的利率管制才是禍源。
過去幾年,政府為了救市將大量資本注入低效的部門,換回的卻是商品價格和資產價格飛漲,釀成大錯。到現在,只能用緊縮流動性的政策控制通脹和房價之虎,但是,錢從哪裡擠出來?當然是銀行——讓銀行大規模提高存款準備金、壓縮貸款額度。
銀行為了完成緊縮任務,不得不從健康的經濟體中抽血,使得真正需要資金的實體經濟(特別是中小民營企業)貸款無門。同時,央行可以抽走銀行的貸款額度,但抽不走民間沉澱的財富,老百姓的錢不願存在銀行接受負利率,自然要去找捨得支付更高利息的人。這一切,才致使高利貸供求兩旺,有了巨大的市場空間。
草率4萬億投資和寬鬆貨幣政策是政府犯下的第一個錯誤,其帶來高通脹的惡果;為了彌補這個錯誤,政府採取了一項錯誤的貨幣緊縮政策(積極收縮資金規模而謹慎加息),導致了另一個錯誤(民營實體經濟失血、高利貸盛行)。負負可以得正,但錯上加錯事情卻不會變的更好,而最後為這些錯誤買單的,也許就是那些做著放貸發財夢,最後卻討債無門的小人物們。
来源:投資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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